星月集

前言

昨日听闻三三休学一事,顿感惊诧。尽管我早有预感,但是这件事到来得如此之快,还是超过了我的想象。

或许我应该讲一讲林君的故事。林君天资聪慧,初三(?)时已取得了数学省一;然他太过出众,或许是智慧的诅咒亦或是家庭的压力,他开始思考起了一个奇怪的问题。由于林君过于出众,他很少与我们这群他眼中的常人一起上课学习,更多的是跟着学长外出培训,性格也略显怪异,这使得我们都对其知之甚少。初三时我曾经与林君同桌过一段时间,然而很快他就外出培训了。此后也有着奇奇怪怪的林君的传闻,大抵是林君去小卖部买了卫生巾之类的,我大多一笑了之。

在那天的前十几天,林君突然拉住我,问我了两个问题。我至今还记得这两个问题:你觉得这个世界存在吗?你觉得自己存在吗?当时我的回答多少带着点玩笑性质,但是那段时间我的精神状态也不是很稳定,更重要的是我当时还没有接触西哲。

我当时的回答是:存在,可能存在可能不存在。我没有给出解释。

那天的前几天,有传闻说林君整日不上课,晚上不睡觉,狠狠用头撞墙,撞墙声整栋寝室楼都回响着;很不幸我当时睡得很香,没有听到。那天的前一天晚上,林君突然爬到操场旁 20 层高的工地楼顶。一位我敬爱的年轻老师听闻此事连夜上去,与林君交谈一夜,最终将林君劝了下来,并让林君暂时回家再好好想想。

那天早上十点,林君当着全校同学的面,走了。

后来与林君关系较好的叶君告诉我,他走的原因是,“存在性与真实性统一在他的机械论体系内找不出真解”。当时我已经接触了一点点西哲,也已经有了《星月集》的小册子。

但林君没有,他甚至没接触过量子力学与马主义。我近乎到大学才意识到这点。我还意识到了一点:我可能是接近救下林君的人,如果我当时已经读过足够多的西哲,读过康德甚至读过萨特。但是没有如果。

那么为什么要提这个故事?我为林君、为三三、为这样的聪慧之人感到叹惋,但是我又无可奈何:因为现代医学的研究证明了这可能真的是智慧的诅咒;但是我也或许是这样的人,尽管我并没有那么聪慧,但是至少我还在这里。或许《星月集》的那些废话能够帮助一些人。此外,这个故事也是我走上医学的一个契机之一: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多了,但是我们却难以统计这群人的天分,很有可能我们在无意之中就这样丢失了大量人才。然则近几年我愈发慵懒迟钝,实在学习不下去,或许我需要重新审视下《星月集》,找回当年的想法了。

所以《星月集》究竟是什么?其实是我高中时写的一本小册子,上面有大量杂七杂八的思考。前文说过,当时我的精神也不是很稳定,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,于是某天晚上有了这样一个小册子,企图找出一个真解: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?我想到什么就会往上面写,并且仅按照逻辑的承接决定这句话写在哪里而不考虑时间。此外隔几天我会重新翻看下这个册子上写的,如果有进一步的思考或者批判则会写在其后。就是这样一本册子。比较要好的同学大多知道这个本子的存在,但是大多没有看过里面的内容或者仅仅数语,毕竟上面写了一些危险的东西。

《星月集》用硫酸纸分为了四部分。在这里,我会重现《星月集》的第二部分,也就是哲学的部分,并隐蔽掉一些可能危险的语句。为了完整地在现我当时的想法,这些危险的语句我会占位表示。此外,我也会同当年一样,对过去我的想法提出进一步思考或者于当时不同的想法或者批判。

Part 2

第一页

概述

第一页是一张 B4 5mm 方格纸。正面是《星辰之翼》的歌词,反面是《时间之门》的歌词,两首都是奇言词。《时间之门》的歌词与第一部分的内容有关,在此不表;此处解一下《星辰之翼》的歌词。

内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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星辰之翼 - 洛天依
词:林檎
曲/编:ToToo

Chorus 1
星空是璀璨或是黯淡
瞳孔小的窗怎么看
羽翼折半张只剩余半张
要永远负伤去飞翔

Verse 1
命运的剧场
平叙了前半
西西弗斯般的苦难
谁努力爱上

命运被推翻
哪需要超凡勇敢
像俄狄浦斯奋起对抗
认清自己的目盲

Pre Chorus 1
那城邦为何固执向往
不存在的乌托邦
却不让别人进桃花乡
演变成了刀剑相向

那宝藏纵然价值千万
占尽了那又何妨
仍是会坐这山望那山
一生背着所有不堪

Chorus 1
星空是璀璨或是黯淡
瞳孔小的窗怎么看
羽翼折半张只剩余半张
要永远负伤去飞翔

蔽目的黑暗难以想象
黎明的光亮成盼想
惜恨在背上未拥有翅膀
希望的前方太渺茫

Verse 2
神话的离殇
醒梦都一样
伊卡洛斯逆空翱翔
至少曾去尝

神化了哀伤
不是为了谁赞赏
梅塔特隆默默在凝望
写下史诗般悲壮

Pre Chorus 2
那广场雀鸟都在布满
人们是否要提防
那笼内屋里载满诡诈
当心有人家财万贯

Chorus
(略)

Chorus2
星空是璀璨或是黯淡
化繁为简单就看淡
羽翼折半张还是有半张
愿永远负伤去飞翔

蔽目的黑暗不如想象
黎明的光亮在胸膛
尽管在背上未拥有翅膀
相信有希望在前方

Chorus2
星空是璀璨或是黯淡
化繁为简单就看淡
羽翼折半张还是有半张
愿永远负伤去飞翔

评述

Verse 1

西西弗斯

西西弗斯(希腊语:Σίσυφος;又译西绪弗斯、西西弗斯、西西佛斯等),是希腊神话中一位被惩罚的人。他受罚的方式是:必须将一块巨石推上山顶,而每次到达山顶后巨石又滚回山下,如此永无止境地重复下去。

此处取加缪《西西弗神话》中的意象:加缪认为西西弗斯是一个荒诞的英雄,他热爱并穷尽一切方法让生活充实,讨厌死亡,反抗诸神。当他承认他任务的无意义和命运的确定性时,他意识到自己处境的荒谬,但他直视这种荒谬,并借由反抗荒谬而感到充实。“应该认为,西西弗斯是幸福的。“

俄狄浦斯

俄狄浦斯(希腊语:Oedipus或Œdipus,有时拼为Oidipous或Odypus)是希腊神话中底比斯的国王,是波塞冬六世孙,阿革诺耳五世孙,卡德摩斯玄孙, 波吕多洛斯曾孙,国王拉布达科斯孙,拉伊俄斯和王后伊俄卡斯忒的儿子。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,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并娶了自己的母亲。

此处取俄狄浦斯故事最后的意象:俄狄浦斯最终得知其弑父娶母的神谕得到了应验。伊俄卡斯忒无法接受真相而上吊自杀,俄狄浦斯前往房间抱着伊俄卡斯忒的尸体痛哭,拿起伊俄卡斯忒胸口上的胸针,刺瞎自己的双眼,给予自己比死还要痛苦的惩罚。俄狄浦斯以此表示了对于神谕的反抗,尽管这个反抗无法撼动众神分毫。

Pre Chorus 1

乌托邦

此处取摩尔《乌托邦》意象:一个理想、完美的共和国,虽然他的子民们也要为此而工作而奋斗。但是社会上的一切丑恶现象,如贫穷、歧视、不公和苦难,都远离这个世外桃源。没有城民愿意发动战争,但是他们从周边的好战国家雇来佣兵,希望所有好战的人都在战争中灭亡,最终只留下爱好和平的人。

此段歌词表明乌托邦绝不存在,人终将面对世界的荒诞所带来的痛苦。

宝藏 & 坐这山望那山

“宝藏”意象不详,可能指迈达斯国王。

“坐这山望那山”出自梁启超的《敬业与乐业》。原文第七段中提到:“曾文正说:‘坐这山,望那山,一事无成。’”

意思与“这山望着那山高”相似,指的是:不专心于自己目前能做的事情,却永远不知足的总想着更好的事情,不但会导致眼下的事情做不好,而且所期望的事也无法取得成功,最终只会一事无成。

歌词的含义是明晰的:即使极具钱财这种身外之物,仍然无法停止贪婪的欲望,从而背负痛苦,加强痛苦无法避免的特性。

Verse 2

伊卡洛斯

在希腊神话中,伊卡巴卡儿斯(古希腊语:Ἴκαρος;拉丁语:Icarus),或译伊卡路斯、伊凯洛斯等,是迷宫的创造者代达罗斯的儿子。 伊卡洛斯和代达罗斯试图借助代达罗斯用羽毛和蜡制成的翅膀]逃离克里特岛。伊卡洛斯无视父亲的警告,越飞越高,因太接近太阳而使蜡翼融化,他从天上掉下来,掉进海里而溺死。

此处取相反意,表达对伊卡洛斯勇气的赞赏。

梅塔特隆

梅塔特隆(希伯来语:מֶטָטְרוֹן‬,意为“神的仆人”;英语:Metatron 或 Mattatron),或称作梅丹佐、麦达昶,是一位在犹太教与基督教出现的天使长。

此处取梅塔特隆身为天界书记官的意象,表现世界的荒诞性。

Pre Chorus 2

此处意象不详。大致类似于萨特“他人,就是地狱!”的意象。

第二页

概述

第二页是一张 B4 5mm 方格纸。绘制了一张推导流程图。这张图描述了后面出现的几个关键词之间的联系。

内容

[过去已经确定,未来不可预计] –> 唯一能把握的是当下的清醒

[人必定有一死,意识与存在有一者不得永恒] –> 超越生命之外生命是无意义的(人无法通过理性思考得知生命的意义[1]

[未来不可预计,超越生命之外生命是无意义的] –> 生命是荒诞的[2]

[超越生命之外生命是无意义的] –> 人无需向神明低头(“上帝已死!”)

[唯一能把握的是当下的清醒,生命是荒诞的,人无需向神明低头] –> 人是自由的无约束的

[人是自由的无约束的] –>他人,就是地狱!

[唯一能把握的是当下的清醒,生命是荒诞的,人无需向神明低头] –> 生命的意义就是生命本身;换言之,人、人的存在、人存在的意义三者是同一的。

评述

此处没有提到加缪“人类反抗自身状况和整个造物的运动”的反抗思想,是因为这个积极的态度更多的是个人的选择,是信仰的部分。大部分哲学的本质是建立了一套公理系统,并且必定包含了非逻辑公理(公设),否则只能在逻辑部分打转而言之无物。这些哲学家无条件相信的公设无法证明,因此我认为这就是“信仰”,哲学的演进就是通过改变这些“信仰”来实现的。所以,自然也有存在主义哲学家秉承着消极的态度,认为加缪这种积极的态度是“专断”的。

“人必定有一死”是一个后天综合判断,也就是说如果人类是永生的,“自由”一词其实是值得商榷的。

“意识与存在有一者不得永恒”,现在看来这句话很奇怪。应该是为了兼顾唯物唯心,说明“生命的意义就是生命本身”这个结论在二者体系下都能推导出来。这个推导或许应该改成这样:

整个宇宙并没有一个统一的意志 –> 人类的价值并非建立在一个坚实的外部因素 –> 超越生命之外生命是无意义的 –> 生命是荒诞的

[人必定有一死,生命是荒诞的] –> 人是自由的无约束的

这样更加直接一点。如果人类永生,就失去了最大的代价——死亡,人就难以得到绝对的自由;如果生命存在一个外部意义,死亡可能就不是最大的代价了,绝对的自由同样不成立。

当然,因为没有外部意义,这个绝对的自由是要自己承担代价的。如果这个人是理性的,祂很轻易就能发现如果某种行为会导致直接死亡(或者因为社会契约而死)或间接死亡(将此行为推广至所有人会导致所有人死亡,”绝对律令“),这个行为绝对是亏的。所以我们说”有约束的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“。

第三页

概述

第三页是一张 B4 5mm 方格纸。这页的字迹比较工整,应该是我给某人解释“西绪福斯精神”的时候写的。这时候我应该已经看过《西西弗神话》了。

内容

西绪福斯精神指在面对没有绝对意义的生命时,依然有勇气直面生命,以示对命运的反抗。其与原义最大的区别在于加缪将西绪福斯看作一个正面的荒诞英雄。

I. 没有绝对意义的生命

广义的存在主义哲学家都有一个共同的认识:生命是荒诞的。“生命是无意义”是推导出这一条的重要原因之一,而这又源自于“意志与物质必有一者终将消亡”这一前提。[3]存在主义者认识到死亡的必然性,抛弃了有神论对于永恒的追求,承认虚无的存在。生前所做的一切都会回归虚无,所以说“生命是无意义的”。

(这一条不一定要由“存在先于本质”推导而来,所以广义的存在主义哲学家大多不承认自己是“存在主义”,以与萨特区分。)

II.勇气与反抗

广义的存在主义最终引向“人是绝对自由的”这一结论,从这开始各个哲学家在思考的方向出现了差异。加缪认为在认识到生命的荒诞后应该奋起反抗这种命运,即使这毫无意义。

(所以说加缪的哲学是“专断”的。)

评述

本页基本是就是第二页的延续,这里不再阐述。

第四页

概述

第四页是一张 B4 5mm 方格纸。这页是《星月集》最早的几张纸之一,内容横跨了接近三年,字迹也大多不一。

段落1

内容

(字迹比较普通)

丛林法则是残酷的,但是这个世界不仅仅只有丛林法则。人与其他动物的根本区别在于情感的复杂多元,这种特别的情感赋予了人欣赏美的能力。美的存在,使得人类的存在不再是简单的生存、繁衍、享乐,而是附带着美的生活。

评述

“享乐”二字被擦掉了,因为我后来认为 享乐 实际上是人类保存自我的一种行为,绝不是负面的。

我不太记得当时这段话的内在逻辑是什么了。应该是强调了审美经验的重要性,它几乎构成了人生命意义的基石。

段落2

内容

(字迹比较普通)

对于轮回的意识而言,生命不存在某种意义。无论其过程,其初末态都是一片虚无,妄图给生命寻找一个最终的意义是不可能的。但是这不意味着定要加速其过程,相较于无尽的虚空,这段生命存在的意义便有所体现:它的过程不能改变轮回虚无的事实,但是它为虚无中增加了色彩。

评述

“轮回的意识”是一个预设,在当时这个概念并没有很好的阐述:意志伴随着人生命的死亡而消散,构成人的物质经过漫长的时间会重组到其他人身上,甚至重组为另一个人或者他自己(庞加莱复现定理:世界排列的状态数有限)。这个观点就是尼采的“永恒反复”观点,背后有一个更根本的预设:宇宙的时间无限。不过由于人类无法做到“永生”,这个前提似乎不是必要的。

对于永恒轮回上的某人,他所占据的时间是有限的;那么当这个人生前与死后时,他占据时间时所经历的事情对于它而言无法谈论意义。对这段话的理解可以引用分析哲学:人生前与死后,没有一个 x 满足这个人的所有特征,因此 命题 A(ョx, y, x = 这个人 & y = 这个人经历的事情, y 对 x 有意义)这个命题恒为假,也就是“没有外部意义”。

但是这个人活着的时候,或者这个人能“永生”,这个命题就很难说了。此外如果将 x 换成人类社会,这个命题也难说:尽管对于无限时间来说人类社会一定消亡,但是在考察一段时间的情况下,我认为无法预设人类社会会消亡。

那么后半句话又该如何理解呢?如果自决,后续的时间内 命题 A 恒为假,不自决 命题 A 有可能为真。所以因此除非你能确认不自决后 命题 A 全部为假(例如英雄就义,就义前的瞬间这个命题为真,后续为假;但是不就义全部为假),否则自决就是不理性的选择。

  1. 应该是指超越生命的外部意义。
  2. 荒诞就是毫无意义的东西。这是一个先天分析判断。
  3. 这条上文已经纠正,此处不再阐述。

星月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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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
Polaris_Light
发布于
2024年5月28日
更新于
2024年5月28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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